未时末,烧饼已经烤出了几百只,两人合抱的大竹匾,就装了满满四只,远远看去,金黄灿烂,徐徐散着油面的香气,仿似几座黄金山一般,极是诱人,几个孩子吃的是肚子溜圆儿,直道世间再也没有比烧饼更好吃的东西了,惹得瑞雪笑骂他们没出息。
张嫂子端了最后两盘子烧饼出来,抹了抹头上的汗珠子就道,“这烧饼配着雪羹吃,味道也应该不错,不如多做些,我拿到码头去卖着试试。”
瑞雪笑着点头,“左右烤箱放在这里也跑不了,明早现烤也行,省得放了一夜味道不好。”
两人正说着,云小六就趴在二门板上笑嘻嘻禀报道,“老板娘,码头的几位师傅上门来探望了。”
“哦,快请。”张嫂子扶了瑞雪起身迎到二门出,正接了马老六和徐宽兄弟、还有几个平日脸熟的力工进来,几人见得瑞雪微笑站在门前,肚子似乎也没什么变化,明显脸色就松了下来,高声说道,“妹子,近来身子可好?大伙儿好久没看到你了,趁着今日下工早,就拐来探看一二。”
瑞雪行礼,笑道,“多些大哥二哥和兄弟们惦记,我这里一切都好,快请屋里坐。”
众人进屋,按宾主落座,张嫂子去端了茶来,瑞雪瞧着坐在门边儿的力工总是忍不住去瞧那几竹匾的烧饼,于是又道,“都这个时候了,兄弟们做了一日活计都饿了吧,正巧家里烤了些新吃食,兄弟们若是不嫌弃,就尝尝新鲜。”
张嫂子闻声又去拿了大盘捡了十几个烧饼送来,大伙儿在码头也是习惯了瑞雪大方,常请吃些新奇吃食,他们又都是壮年汉子,做了一下午活计,加上走了十几里,肚子都是瘪了,所以也没推让,笑着道谢就大口吃了起来。
六七个人,不过每人两个,那盘子就空了,张嫂子瞧了瑞雪一眼,又去捡了一盘。
妞妞本来就守在竹匾旁边,她在山间养成的脾气,极为护食,赵家的人吃几个烧饼,她不好说什么,毕竟那是人家的东西,但是,外人同她争抢可就绝对不能容忍了,她跳了起来,就窜进了屋子,大喊,“你们是哪里来的?居然敢抢我的烧饼?”
“妞妞不得无礼,赶紧过来!”瑞雪冷着脸皱了眉头,唤了她到身前,扯了她的手,这才极歉意的对脸色尴尬的众人解释道,“兄弟们勿怪,前些时日我在山林里走失了,多亏这丫头救了我,她从小在山上长大,规矩礼仪半点儿不懂,又生就一副护食的脾气,兄弟们可不要放在心上啊。”
众人瞧着妞妞虽然被瑞雪拉在身旁,但是那眼睛还是瞪得溜圆,眉头皱着,很是肉疼的看着他们手里的烧饼,果然是倔强又直爽,不像教过规矩的,于是就忍不住笑出声来,摇头说道,“妹子别惦记,大伙儿不会同个孩子计较的。”说完,都是三两口吃光了手里的烧饼。
妞妞眼见他们还是把烧饼吃光,气得实在狠了,扭着身子好似就要扑出去,瑞雪没想到她这般倔强不逊,也是恼了,低声呵斥道,“没规矩!回你房里去反省,一会儿我再找你说道此事。”
妞妞同姐姐回了赵家好几日了,还是以第一次见得姐姐这般严厉,愣了好半晌,仿似不能相信一般,转而小脸儿上都是委屈,狠狠一跺脚,转身跑了出去。
徐宽几人神情都有些尴尬,就道,“妹子,张嫂子两三日未去码头了,大伙儿以为是妹子家里有事留她帮忙,但是今日晌午听得有人传言说妹子走失了,兄弟们都是惦记,这才赶来探望,不过瞧着妹子平安无事,身子也好,我们就都安心了。天色已晚,我们这就告辞了。”
瑞雪怎么肯让他们这样告辞,立时出言阻拦,“大哥二哥和兄弟们好不容易来一次,怎么能这么快就回去,正好我走失的时候,村里乡亲也没少跟着劳心劳力,今晚家里备了几桌酒席答谢,兄弟们留下多喝几杯,哪怕醉了也不必担心,家里有马车,保管给你们好好送回家去,耽搁不了明日的活计。”
男子没有不好酒的,瑞雪真心诚意挽留,赵家的酒席又是出名的好,徐宽和马老六等人犹豫了一下,也就应了。
又说了几句闲话的功夫,前院的酒席就张罗好了,张嫂子带着英子几人流水般的往上端菜,云小六几个也搬了酒坛子挨桌儿放了一个,不时拍上两下,听得里面酒水晃动,就笑得合不拢嘴,赵丰年从外面回来,听得码头来人了,就亲自过来见礼请客,徐宽等人都觉惶恐又欢喜,互相说笑着去了前院。
瑞雪捶着酸疼的腰背,倒了杯茶喝下去,这才出门去看妞妞,盘算着以后要日日把她带在身边,不时教些简单规矩才好,否则她这脾气,在自家还好,出门就要惹麻烦。
可惜,她打算的挺好,妞妞却不愿意给她这个机会,西厢南屋里空空如也,炕沿儿上扔了几件衣裙,正是妞妞先前穿的那套,而她常戳在炕边儿的那根棍子也没了踪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