被人指名道姓,冯紫英自然要看看是谁——语气听上去这么不友好,初来乍到的冯紫英得知道敌人是谁。
说话的人身量不矮,却瘦,衣服跟挂在他的身上一样,看上去如同借来的一般。还有那张刀条脸,本来就瘦得皮包骨,再配上恨毒的表情,分外狰狞。
冯紫英脱口而出:“长得丑不是你的错,可是大晚上的还出来吓唬人,就是你的不对了。”
这话让听到有人挑衅冯紫英,转身回来帮忙的柳湘莲噗嗤一乐:“正是这话,仇死人,你这副尊容,大晚上还是少出来吓人的好。”
对面的人脸都绿了:“姓柳的,你不过会串两出戏,有人希图你好相貌捧着你。你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。一个破落户,大爷们在这里说话,哪儿有你插嘴的份。”
哪怕楼前的红灯,也遮不住柳湘莲气得煞白的脸色,他家败落不是什么新鲜事,平生最恨别人拿此嘲讽自己。如今“仇死人”大刺刺当着这么多人说出来,让他怎么忍得?
“啪”地一声,冯紫英来不及拦,柳湘莲的巴掌已经招呼到了“仇死人”脸上:“爷就算是再破落,要教训你这愁死人的东西,也只是动动手的事儿。”随之而起的,是柳湘莲暴怒的声音。
“好贼,竟敢打你老子。”“仇死人”没想到自己竟当街被人打脸,比柳湘莲气得还狠:“还不替爷教训这不知死活的东西,打了他再送他去顺天府,问他一个殴打朝庭命官。”
冯紫英不得不站到柳湘莲前头:“仇死人,你老子是都尉,你就也是朝庭命官了?今天你动他一下试试,看看是你这几个小厮的头硬,还是爷的拳头硬。”
“冯紫英,你真看上这个小白脸,非得替他出头是不是。爷怎么就不是朝庭命官?爷现在是忠顺王府属官,就问你是不是朝庭命官!”“仇死人”见冯紫英出头,他是被打怕了的人,终有些胆虚,不敢与冯紫英碰硬,抬出自己身后的靠山来。
忠顺王府的属官冯紫英还真不知道这算不算朝庭命官,狐疑的看了柳湘莲一眼。柳湘莲本以为“仇死人”还跟原来一样是个纨绔,那样打也就打了,谁想他现在竟成了忠顺王府的属官,脸色也一下子不好看起来。
“这京城里的朝庭命官还真是好当,什么时候王府的属官,也敢拿出来吓唬人了。亏得忠顺王叔不在,要是让他老人家知道你借他的名头欺侮百姓,你可就真变成死人了。”一个不屑的声音,就在冯紫英与柳湘莲两个面面相觑时传了过来。
不光冯紫英,就连对面的“仇死人”脸上都是一呆,只有柳湘莲听到这个声音之后,面上现出喜色。他最先把头转向来人,推金山倒玉柱般行下礼去:“给义忠郡王请安,王爷今天高兴也来逛逛?”
“什么今天高兴高兴,难道不是你想让本王看这样的好戏?”被称为义忠郡王的青年,轻摇着扇子走了过来。冯紫英一向认为不管天冷天热,摇扇子的人都是装叉。可是这扇子在青年手里轻摇慢转,看上去却无比惬意。
这份惬意如有感染力一般,生生将刚才现场的□□气消除了。冯紫英顾不得多想,也随着柳湘莲行礼,口内请安。只有“仇死人”的脸如真死人一样难看,盯着来人一句话不说。
“怎么?”义忠郡王又摇了下扇子,轻慢的看着“仇死人”:“刚才不是还把朝庭律法挂在嘴上,说别人殴打朝庭命官吗?现在见了本王不行礼,倒让本王觉得你确实该打。”
“仇死人”嘴角嗫嚅了两下,终是不情不愿伏低了身:“小的给王爷请安。”
“本王不安。”义忠郡王看上去不是个大度的:“本来想找个乐子,谁知道竟被你败了兴。明日我倒要去问问忠顺王叔,用的都是些什么人,竟一点儿眼色都没有。”
“小的不敢冲撞王爷。”听义忠郡王要去找忠顺王爷,“仇死人”头更低了:“小的本与冯公子玩笑,谁料这个柳湘莲非得插嘴,小的才想着教训他一下。谁知他竟先动手打人,小的气不过……”
义忠郡王摇扇一笑:“你气性还挺大呀。你和别人玩笑就可以,别人和你玩笑就不行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