身为四境大妖,那妖物虽说比不得那莽汉,可仍旧是有泼天神通,江河中的妖物,尤擅控水,如此倾天大浪,着实是难以招架,再者出于那莽汉轻敌,硬是吃过一口妖毒,内气一时难以周转,被妖物算计,此刻悬在半空,招架不得。
寻常而言,本不该如此,但那汉子偏偏极为大意,正巧被那大妖阴个正着,进退不能,却依旧逞强叫道,“如此小风小浪,何足挂齿,绕是砸到爷身板上,亦不过两三道小伤而已。”
数十丈滔天江水齐齐压来,瞧来极为壮观。云仲方才试过以剑断江,仅仅是一线潮,力道之猛,足矣开碑裂石,更何况是万道江潮并涌,铺天盖地砸将下来,山岳不能挡,那汉子虽说口头上不以为然,神色却是变了又变。
他在颐章斩妖极多,即便有不少妖物并未妨人伤民,依旧避不过他掌中铁锏,就连山门中数百步见方的宽敞正堂当中,都是点缀以大妖皮毛头角,每逢新收来位弟子,都要去好生观瞧一番,顺带奉承几句。
可却从未瞧见有这等能耐的大妖,一手控水能耐惊人不说,这般阴诡心思,寻常妖物便是难以相提并论,更是使得原本今日手到擒来的斩妖一行,生出如此变数。
江潮铺天盖地而来,声震百里,沿岸渡口皆是损毁殆尽,大潮过处,譬如犁过一般,瞬息已至莽汉身前。
可江潮并未直直砸到莽汉身上,倒是有面无形壁垒横空,强行制住江潮奔腾来势,万道江流冲至壁垒之前,一如沙场万军勒马,停滞不前,砸出不知多少朵绽开雪花,半空当中突降起场酣畅狂雨,一时难停。反观那道壁垒,却是并未有恙,仅仅晃动一瞬,便是缓缓散去,似乎如此万潮来袭,尚不足撼动根基。
如此手段,却只是数息之间便已布置妥当,就连那头妖物都是错愕不已,不解究竟是何人手段,眯起双巨眼四下观瞧。
眼下这等神通,便是这位才入四境不久的大妖镇囊压底的手段,即便是威能再弱些,寻常四境也难以如此轻易挡下,更为凄惨的是这莽汉身中猛毒,只能堪堪维持住御空内气,至于闪转腾挪,却是无力施展。
少年抬头看去,只见水瀑之上,有人一袭青衣,踏步而来,缓缓落到莽汉身旁,单指轻叩,而后轻描淡写震碎剩余江流,微微一抱拳,温言开口,“江宗主,一别经年,还可认得晚辈否?”
少年一怔,随后便舒心笑起。
那莽汉却并未给那踏空而来的年轻人好脸色,哼哼两声,勉强回话“我当是哪位高人,你们南公山中人,未免忒好管闲事了些,那妖物境界固然不低,但想要伤爷爷体魄,压根便是痴人说梦,怎么敢劳烦吴霜首徒亲自前来,杀鸡用牛刀,难免过了,叫旁人瞧见,还以为是我江半郎对付不过那妖物。”
书生出行并未带冠,而是简简单单挽起发髻来,听闻此话倒是并不在意,又是作揖行礼,满头青丝如瀑滑至面颊,好言好语道,“岂敢如此,江宗主的本领,在下早有耳闻,只是许多年未曾瞧见,总要想着替江宗主解决些事端,正巧这妖物在此伤食百姓,拼着自个儿境界微末,也要帮衬一二,还请宗主勿要见怪。”
一指点出,足足有几十丈长,尤善控水手段的妖物,却是反过来被条条如银勾般的江水锁住,再难挣扎半分,就连那条粗壮长尾,亦是动弹不得,只瞪起一双巨眼,嘶吼不止。
&bsp&bsp&bsp&bsp
书生一席话讲得流畅自然,原本旁人讲出,兴许或多或少有两分惺惺作态的意味,但从书生口中吐露,却毫无虚情假意的端倪,平平静静,和善自然。
莽汉轻咳两声,也晓得前有台阶好下脚的理儿,否则以他方才的状态,休说是从容应对,能否在这滔天水势下身负重创,亦不可知,于是也略微收敛了言语,叹气道,“每回瞧见你们南公山中人,老江我都有些心气别扭,六七载前遇上你时,你小子还不够三境修为,原本以为吴霜首徒也不过如此,可下回再见,你柳倾却自然迈步入三境,甚至我都尚且瞧不出深浅;今日复见,你这小辈举手投足之间,已能将四境妖物牢牢锁住。吴霜座下南公山两个小辈,可当真是要把颐章境内的修行山门风头皆尽压过了。”
一时间唏嘘不止。
“江宗主着实是言重了,”柳倾摆摆手,替江半郎渡过一道内气,缓言道,“且不说江宗主修为深厚,座下弟子,更是大有才气,听闻这数月间迈入三境的,足足有十几位,端的是叫人心生艳羡。”
“徒众虽多,但无一迈入四境;宗中三境迭出,可宗主却只有四境,”江半郎摆摆手,神情甚是萧索,运起内气逼出周身猛毒,“话说回来,你家师父,如今还未踏入五境?算下日子,闭关已有几月,倒是叫人心头焦急。我倒还指望着吴霜破境之后,多来我山中闲聊一番,即便是将我山中天材地宝一并顺手拿去,能得来极境之中的心得,也能算我捡了份便宜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