萧师爷听他语气不善,忙道“照啊。既然如此,大人何不便依着郭地保之言上报州府,大事化小,就说昨夜苑府为大火所焚,起因是天干物燥,风助火势,扑救不得。现下合宅已付之一炬。苑老大人自然也不幸罹难,尸骨成灰。至于尸体数目及有无刀伤之类,却也不必细说了。”
赵知县一时踌躇不决,搓手顿足,连连叹息。萧师爷见了,不再言语。
隔了半晌,赵知县摇头苦笑,道“无端端的,怎会突发火灾?偏偏还是苑家?也不知那位如花似玉的小美人儿怎么样啦?”
萧师爷沉吟道“苑侍郎虽已归隐,终究还是朝廷官员。这场火灾可是天大的事情,于大人而言,关键是如何向上头交待,设法遮掩得过去,以免受其牵连。”
赵知县深以为然,向他横了一眼,责道“老萧,你说来说去,怎地又是老一套?这三年来,天下做官的,都被你这老狐狸给编排得不成样子。甚么‘官场惯例,向来如此’、‘官场虚伪,尔虞我诈’、‘瞒上不瞒下’,‘花花轿子人抬人’,陈词滥调,本官只怕是要跟你学坏啦。”
萧师爷哈腰陪笑,道“是,是!大人年少有为,天资聪明。这天下三百六十行生意,名利双收,再没有强如做官的了。现下整个颖州府,大伙儿私下里还说,泰和县出了一个大大的清官哩。”
赵知县哼了一声,忽地伸个懒腰,打个呵欠,懒洋洋的道“本官一夜没睡,困得紧。这样罢,就交由你来亲自拟一道紧急公文,上报州府。并将一应佐证存好。至于此间怎么善后,你和武头、郭丙一起看着办吧?”
萧师爷躬身道“遵命。”又道“大人,老郭已安排好下处,另有孝敬。这儿有个翠红姑娘……”
叶天涯只听得目瞪口呆,又惊又怒,便在这时,突然间身后不远处狗吠声响,一惊回头,却见是一条黑狗从道旁奔将出来,扑向一个身形瘦小的老者。
那小老头也不知什么时候走近的,眼见恶狗扑来,吓得“啊啊”尖叫,举起手中拐杖,胡乱挥舞,堪堪自保。
叶天涯一惊之下,忙即转过身来,一个箭步冲上,一弯腰捡了一块砖头,掷了出去,“啪”的一声,正中狗头。
大黑狗惨叫声中,吃痛不过,呜呜呜的夹着尾巴逃走了。
那小老头却是一个驼背,这当儿缓过劲来,便向叶天涯连连作揖致谢。
叶天涯摆摆手,说道“没事,没事。在我们镇上,可没有这么凶的黑狗。老丈,瞧着眼生么,你好像也不是我们镇上的吧?”
那小老头却不说话,伸手指指自己嘴巴,又指指逃到远处的黑狗,咿咿哑哑的一阵比划。
叶天涯看不明白,摇了摇头,喃喃的道“原来你是个哑巴啊!”
他见小老头又驼背,又聋哑,又似无人照料,不禁起了怜意,伸手从怀中摸出一把铜钱,递了过去,微笑道“拿去买些吃的吧?”
小老头一愣,抬头瞧了他一眼,又垂下眼皮,迅速伸手,一把抓过铜钱,拄着拐杖,一跛一拐的走了。
叶天涯不以为意,欲待返回树后多听一会儿,却见地保郭丙在前引路,几名衙役跟在后面,一干人簇拥着赵知县乘坐的绿呢轿子远远的去了。
叶天涯想起适才赵知县与萧师爷的对话,浑没料到人心如此虚伪奸诈,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,呆了片刻,不再向苑宅废墟多瞧一眼,心中闷闷不乐,径自回到自己家中。